一夢漫言
已播448 共21集 更新:2022-05-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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緣起-第1集

  弘一律師題記

  見月尊師,一生待人接物做事,態度威厲,不露恩慈之情,也許有人會認為他過分嚴厲,不近人情。但是末法時代的一些善知識們,多半沒有錚錚剛骨,與世俗隨習同流合污,還自稱是權巧方便,慈悲順俗,以此來掩飾自己。這本書中所敘述的尊師言行,正是對症的良藥。儒家說:「聞伯夷之風者,頑夫廉,懦夫有立志」。我看這也適用於尊師見月。九月五日,我編寫完尊師年譜摘要,又校閱《一夢漫言》,增訂標要註釋,並寫了題記。九月十三日寫完《隨講別錄》兩篇,躺臥在床,追思見月老人的往事,並發願明年去華山(寶華山)禮拜尊師靈塔,不覺淚水漣漣,深感佛門氣象凋零不振,痛徹肺腑。弘一並記。

  

  我以前在藏經目錄中曾見載有《一夢漫言》,以為是現在人所寫的勸導世人的佛書,就借了一本。讀了起來,才知是明朝寶華山見月律師自述他行腳參訪的苦行事蹟。我歡喜雀躍,深覺珍貴無比,反覆閱讀,連吃飯都忘了。閱讀之中,我深受啟發,感動得潸然淚下幾十次。因而概括分段大意,加上眉註,並參照地圖另繪了一幀大師行腳路線圖,以為後來研學此文的學人減少礙難。

  甲戌八月十日閱讀完畢。二十五日抄錄完畢並此題記,弘一記於晉水蘭若。

  

  上卷

  

  事由

  康熙甲寅冬,離言等各位阿闍黎,以及寺中眾班首領、執事,恭敬懇請,要我述說我的行腳參訪經過和事蹟,以資鼓勵後人。所以就提筆,從始至末,拉雜直述,不加文飾。

  我是雲南楚雄府許家之子。十四歲時,兩個弟弟尚小,不幸父母先後去世。兄弟三人孤苦伶仃,無依無靠。我伯父年事已高,膝下無子,對我們倍加愛憐,恩育教誨。當時我曾臨摩畫了一幅觀音大士像,人們都稱讚我是小吳道子。

  我性好到處遊覽觀光,腳步不停。天啟六年,我二十五歲時,聽說大理府和北勝州接壤之處有一條金沙江,沿江居民以淘沙金生活。我就邀約了二三個同伴,走了五百里路去觀光,看到了實際情況,真是大地造化,養育生靈竟有如此方式。又聽說鶴慶府,地處群山之中,山勢如牆壁聳然而立,河流平壩道路險阻。古時有一條業龍想把它變成海。此處東南地勢低凹,叫甸尾,水流到此,積聚受阻,漸將氾濫。有一印度神僧摩伽陀尊者,慈悲救生,用錫杖在甸尾的山腳處穿鑿了數十個孔洞,深達五里多,把積水導入金沙江。在此我遇到了浪穹縣的學士蕭暗初,他曾在楚雄請我為他畫一幅觀音大士像。一見面,很高興,就邀請去浪穹縣。接著又有孝廉楊紹先等人前來訪會。蕭暗初和楊紹先兩家是親戚,都是巨富人家,各有名園別墅,大家情投意合,因此,我在那裡逗留了一年。

  

  蕭園還極道人

  我二十七歲那年,正是崇禎元年。十二月初旬,正與諸位好友相聚於梅園遊玩。此園離浪穹縣城二十里,是蕭暗初的書齋所在地,背靠石寶山,面積有十多畝,種了數百株梨樹,四季都可欣賞各種花卉。大家歡飲談笑,興頭正濃之時,我接到老家來信,告知伯父一直盼望我回去。他七十歲剛滿不久就去世了,未曾等到見我一面。當下我受到極大震驚,酒也醒了,傷心的哭了。我從來不信佛和道,這時突然發起出家的念頭,就對眾友說:「我實在不孝,父母和伯父之恩未報,大逆之罪難逃,現今決志出家懺罪報恩。從此一別,不復再聚。」大家聽後,都睜大了眼睛望著我,以為我發瘋了。

  蕭暗初說:「你一天都離不開酒,怎麼說起出家吃素的事?如果要出家,不必到別處去,我把這座園子奉送施捨給你修行。」楊紹先說:「蕭兄既然奉施了園子,以後日用所需之物一概由我包下,並把我隨身的家僮施捨給你聽便差使。」我說:「出家後的飲食、衣服、臥具、湯藥四事幸蒙二公成全,實屬多生良緣。我還要祈請你們今後葷酒不要再帶入此園,柴米就不限多少了。凡是行腳僧道,我都願供養齋飯。」他們都欣然答應下來,沒有絲毫礙難。

  離此園二十里外有一座道觀,我前往拜訪,敘說了我想出家之事。該觀的一位老道士想誘說我做他的徒弟。我見他舉止沒有威儀規矩,談吐又不合情理,我就說讓我回去想一想再來回覆。我見他桌案上供著一部皇經,就想請回園中閱覽。他說:「你不是道士,怎麼能隨便說請經呢!」我當即脫下身上所穿之衣,穿上了他給的道袍。他說:「既然你真出家,可以請去。」我回到了園裡,將經卷供在案上,頂禮膜拜,自己改名為真元,號還極。

  

  感夢

  到了臘月三十日,我寫好一玉皇牌位供起來,至誠口稱神號進行禮拜。到了中夜,精神有點疲倦,不知不覺跪伏在地上睡著了。夢見萬里碧空如洗,一輪紅日高照。我來到一個大寺廟前,只見殿台高敞宏大,外有紅牆圍繞,松柏成行,中間有一門,看到有許多僧人在裡面,都是光頭,身披袈裟。我心生歡喜,想進去,但門檻太高,無法跨越。奮力試了幾次,忽然進去了。進去以後,覺得自己不是道士,而成了僧人模樣。見到眾僧圍繞之中有一高座,上坐二老僧,身著紅衣,笑嘻嘻的招手要我上去。我就擠開眾僧走上去。那位老僧拿了一卷經書給我,說:「你來給眾僧宣講。」我就接過來,站在座旁開講,眾僧都跪地而聽。

  待到一覺醒來,渾身汗流,講的什麼內容也全忘記了。我就想,我終究不是道家門中之人,以後必定做佛門之僧。天明之時正是崇禎二年,我二十八歲。從此每天跪誦皇經一部,隔三日拜懺謝罪一週,每次做迴向祈禱時都悲咽涕泣,申白報恩。舊時的熟人好友來園隨喜,見我以前的俗氣全無,真實修行,毫不懈怠,都生發信心,讚歎不已,有的發願終身吃素,有的要脫塵出家。從此,百里以內都知道蕭家梅園有一位還極道人。